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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梵高


发布时间:2014-04-02 12:04:39    来源于:CBF聚焦网

摘要:

三月魔都,“莫奈特展”的如期揭幕,给城市平添了几许艺术的气息。
   
媒体报道,还在画展布展的时候,网上在线已销售了6万张门票。据此,主办方估计,到画展结束的6月中旬,参展人数将达到30万人次。这无疑是上海难得的一次艺术盛举。
  
 对于莫奈,人们并不陌生。作为绘画史上的一个创新流派,印象派名字的由来,正是源自莫奈的代表作《印象•日出》。以莫奈为代表的一群年轻画家在巴黎沙龙的横空出世,在当时属于另类。别说画作标题惊世骇俗,细看其画更不入流,色块堆积,光影朦胧,完全不按章法运笔,把学院派传统的程式技法搅个七零八落。莫奈的可贵,不仅从一开始就逆袭了世俗的压力,更以其漫长的一生,初心不改地跋涉在印象派技法的探索路上,这在印象派画家群体中绝无仅有。
  
比印象派走得更远

然而,莫奈并不孤单。就在莫奈沿着自己的人生轨迹矢志前行时,在远离法国的荷兰,一个年轻人正跨入绘画的门槛,决意到艺术殿堂中去寻求自我的实现。他就是后印象派的代表人物梵高。
   
梵高与莫奈虽属同时代的印象派大师,却比莫奈要晚生13年。1890年,当莫奈人到中年时,梵高不幸饮弹身亡,结束了37岁的短暂生命,而莫奈还要到整整36年后的1926年才离世。这一前一后两位印象派大师,成就了绘画史上两段精彩的传奇。
    令人惊异的是,年轻加早逝并没有影响梵高在艺术上超越前辈的成就。梵高从忠于写实的自然主义画家向印象主义蜕变,而后一发而不可收,在标新立异的路上比印象派走得更远,乃至那狂野、夸张、变形、怪诞的画风,成为二十世纪初期风靡一时的表现主义及野兽派的先声,给后世产生深远?%9t?A影响。
   
从世俗的观念上说,梵高生前的作为压根与成功沾不上边。他虽然以自己的勤奋留下了大量的素描和油画作品,可在世时仅卖出过一幅画,而且还是被他做画商的弟弟提奥买下的(其实此说不确切,为解决生活中的燃眉之急,梵高也零星成功出让过一些画给喜欢他画的人)。艺术上的离经叛道,生活上的穷困潦倒,使他始终处于无人问津,远离主流画坛的边缘状态。
   
梵高的渐渐浮出水面,为人所知,得益于两个人。一个是终身在经济上资助他的弟弟提奥,没有提奥的长期帮助,梵高连起码的颜料、画布也买不起,更别说作画了。提奥去世后,弟媳约翰娜把梵高写给提奥的数百封信整理出版,从此世人才知道了梵高生前的所思所行。
   
另一个是美国传记文学作家欧文•斯通。他根据梵高书信提供的线索,遍访梵高生前住过的地方和接触过的人士,写下了著名的《梵高传》,此后又把约翰娜所编卷帙浩繁的梵高书信浓缩成一本“流畅的、连贯的、分量适中的书”,这就是被称为“梵高书信体自传”的《亲爱的提奥》。

天才之成为天才
   
迄今为止,所有关于梵高的事迹行止几乎都见诸这两本书。我在交替阅读两书时,不时被梵高的故事所打动,特别是细读《亲爱的提奥》的过程,更每每感受到一种无可名状的心灵震撼。
   
对于人物传记,我从年轻时就怀有浓厚兴趣。上世纪80年代,曾想写一本关于传记文学方面的书,当时读了大量名人传记,边读边在报上写过一些札记。记得其中有一篇文章,题目好像是《弥补天才的缺陷》,具体写的谁已记不清,大意是说,任何天才的成长都有不同寻常的缺憾,如果天才能弥补那些缺陷,他们就完美无缺了。
   
那时年轻,深受理想主义和完美主义的感染,并不懂得天才之所以成为天才,正在于他们的不完美。天才总是与传统背道而驰,总是突破常规戒律,不为习俗所困,而我们之所以平庸无为,恰恰因为心无所求,安于现状,害怕打破平静,害怕超越边界,害怕挑战社会偏见。
   
梵高生来不安分。本来,出生于一个殷实的乡村新教牧师家庭,他完全可以平稳度过一生,偏偏梵高不愿按部就班过日子。结果无论是当公司职员、商行经纪人,还是做矿区传教士,都不能安抚他骚动的灵魂。直至狼奔豕突四处碰壁之后,才在人生的最后十年下决心以绘画为生。
   
梵高自幼生活在富有艺术氛围的家庭环境中,他的亲戚中,既有画家也有画商,这使他在弱冠之年便十分熟悉当时欧洲的各种绘画流派。但事实上,梵高从来没有接受过严格意义上的绘画训练,不得不从一开始就遭遇了无可比拟的磨难。

 冥冥中预言了一生结局

即便经过欧文•斯通的缩编,《亲爱的提奥》仍然篇幅庞大,是一本记录详尽的50万字奇书。在长达13年的通信中,梵高几乎每晚都就着昏暗的灯光,絮絮叨叨地向提奥诉说着自己的所思所闻所作所为。只有读过这些信,我们才能真正读懂他的画,才能明白一个天才是怎样在物质和精神的双重煎熬中形影相吊羽化成仙的。
   
缺衣少食,租不起房,没钱买颜料买画布,也没钱请模特,梵高信中反复提及的这种贫困状态,一直伴随他走到生命的终点(梵高向提奥表白过,他屡屡对着镜子画自画像,主要是无钱请模特)。早期的梵高有过一段短暂的职业生涯,却始终磕磕碰碰不顺心,当他决定献身绘画事业时,实际上是个身无分文的无业游民。对于提奥一如既往的慷慨资助,梵高心存感激,又备感愧疚,他不断地把自己的
画作寄给提奥,说是“抵押”,实是指望提奥可以卖出这些画,以减轻兄弟的经济负担。
   
不幸红尘无情、俗世冷眼,根本不把印象派画家当回事,梵高借卖画聊补无米之炊的愿望一再落空:“当一个画家卖不掉画而要继续作画,当他拿不出足以充分应付饮食与住宿的钱去买颜料,而必须精打细算的时候,是多么困难啊!”我以为,这种走投无路的困境,是导致梵高后期百病缠身、精神崩溃,进而被逼上绝路的主要原因。
  
 如果说贫穷是天才的摇篮,未免残酷,也不尽符合事实,因为在更大程度上,贫穷是扼杀天才的绞肉机。梵高之成为梵高,更在于他的心高气傲,他心无旁骛的执着艺术追求,以及与生俱来的本真特质。“我除了在绘画中努力谋求我的幸福之外,没有旁的念头”。“一个人绝不可以让自己心灵里的火熄灭掉,而是要让它始终不断的燃烧。”他自信,“在我的画中将出现一些有永久价值的作品”,同时又清醒地意识到,伟大艺术家的悲剧“往往在作品被公众承认以前就死了”。冥冥之中,梵高仿佛预言了自己悲惨的结局。
   
梵高决不像现在一些见钱眼开的画家,专奔赵公元帅而去。“我不会跟着玩弄画的人或者画商跑”,他既不肯免俗,又不善变通,更对人情世故茫然无知,便只能在门庭冷落中黯然度日。除了万死不辞的超然物外别无他求,于是天才脱颖而出。今天,物欲横流肆无忌惮,利欲熏心主宰社会,深陷铜臭泥潭不能自拔的庸人纷扰时代,还能奢望大师天才重现艺术殿堂吗?

死亡才是最后救赎

其实,梵高完全明白,自己用于画画的投入远比产出多,因此一直坚持“多画画,少花钱”的原则,而愈是“像一架蒸汽机那样在继续作画”,他就愈是陷入疯狂。一方面,他把绘画看做是“一条逃避生活的道路”;另一方面,又对未来充满“一种成功的恐怖”。正是这种理想与现实的撕裂,使这位生性敏感、情感脆弱的画家,在神经错乱的路上越走越远。
  
 在欧文•斯通的笔下,梵高是一个狂躁失常、举止怪异的疯子。他盛邀印象派好友高更来家作客,又彼此暴怒恶吵闹得不欢而散;他分不清妓女的玩笑话,当真把耳朵割下送去妓院;他的歇斯底里行为使周围人惊恐不安,直至他们联名上书当局将他投入大牢被限制自由,剥夺作画的权利。
  
 显然,这位视绘画为生命的狂人病得不轻。无奈走火入魔的梵高已步入不归路,再无回头可能。“我愈是精疲力竭,生病,成为一个古怪的人,我就愈是一个艺术家——有创造力的艺术家。”病态的偏执发展到极致,梵高彻夜难眠,幻觉频现,妄想症的折磨使人不能自已,非开枪自戕不能从“弥漫在地平线上”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当我把多达近700页的梵高书信翻阅完毕,忍不住为其离奇的命运惋惜。然而,任何常人的叹息都无济于事,这是一个天才艺术家的宿命——唯有死亡才是其最后的救赎。
   
梵高的生活确是常人无法忍受的。“我已经有四天靠着23杯咖啡和仍然欠着账的面包过日子......我在中午吃了东西,今天晚上我将吃面包皮。”即使这时,他仍没有忘记告诉提奥脑中浮现的那幅画:“一个多星的夜晚,基督是蓝色的,天使是混杂的柠檬黄色。”

超常的色彩感知力

这样的画面,令人匪夷所思,而这正是梵高心目中的色彩世界。
   
在给兄弟的书信中,除了对囊中羞涩的反复倾诉,梵高描述最多的就是色彩的奇妙变幻。梵高早期以《吃土豆的人》为代表的画作,色彩多以灰暗沉闷为基调,那时他一心想当农民画家,画面的阴沉和了无生气,十分契合当时乡村穷苦破败的景象。
   
画风的巨变,是梵高在接触了日本浮世绘和巴黎印象派之后。尤其晚期移居法国南部小城阿尔,南方炽热阳光下的自然美景,与北方冬季的寒冷阴湿形成鲜明对比,山水草木庄稼的五彩斑斓生机勃发,使梵高心旌摇荡,神思恍惚,——
  
 “深蓝色的天空中,散布着一朵朵比深钴蓝的基本蓝色还要深的蓝色的云,以及另一些像银河的蓝白色的、比较明快的蓝色的云。在蓝色的深处,闪耀着星星,绿色的,黄色的,白色的,玫瑰红色的,像珠宝一样,比巴黎的星星还要明亮。海是一种很深的群青色。”
   
一个普通的海边场景,演变成幻影般的迷彩时空,是常人缺乏发现美的眼睛,还是梵高对色彩具有不可思议的超常感知力?
  
 “春天是温柔的——嫩绿的谷物与粉红色的苹果花。秋天是黄色的树叶与紫色调子的对比。冬天是雪与物体的黑色轮廓”,“夏天是各种蓝色与黄铜色谷物的对比”。季节的情绪总是表现为色彩的脉动,光线的魔棒又使这种脉动千变万化,梵高一直为自己把握色彩的知觉力沾沾自喜,为了时刻保持对色彩的新鲜感和敏锐度,他不惜忍饥挨饿,常年漫游在乡村旷野。
   
有人嘲弄梵高的画是“一堆颜料”,他大不以为然。“作画我并不谋求准确,我要更有力地表现我自己”,梵高认为,再现客观的物象是照片的任务,而他要着重表现对事物的感受。早先读梵高的画,不理解画中(如《麦田上的乌鸦》、《星夜》、《夜晚的室外咖啡馆》等)何以常常弥漫着一种死亡挣扎的恐怖,实际上他是在用自己仅有的武器——画笔对抗冷漠的世界,尽情释放灵魂深处挥之不去的压迫感和不安感。
 
炉火透过草屋小窗闪耀红光
  
梵高把钟情于色彩的研究视为毕生的使命,他坚信“新艺术(印象派)是比我们都伟大的,它的的寿命也比我们长”,而“未来的画家将是前所未有的善于运用色彩的画家”。当他把这种表达诉诸文字时,不经意间笔下也奔涌起肆意汪洋的文学浪花。
   
艺术与文学是孪生姐妹。作家用语言写人状物,画家用色彩表情达意,因此如果有画家兼具作家的风采,我们并不惊讶。然而,跃动在梵高书信中那些文学因子,依然超乎寻常。
  
 “一条宽阔的泥泞的道路,全是黑泥浆,右边是无垠的荒地,左边是无边的荒野,几幢草皮小屋呈现出黑色的三角形轮廓,炉火透过草屋的小窗闪耀着红光。”
   
薄暮中的水坑“上面是白色的天空,到处都是黑与白的对比,在水坑中有一个模糊的人影,那是牧羊人。一个卵形东西的堆,一半是羊毛,一半是泥浆,彼此互相推挤——那是羊群。你看到它们过来,发现你自己就在它们中间,你绕了一圈,跟着它们走。它们缓慢地、不高兴地拖着沉重的步子在泥泞的道路上走着。远方朦胧地出现了农家的房子。”
  
 读着这些灵性充盈、意象苍然的文字,我仿佛漫步在屠格涅夫《猎人笔记》那些意趣盎然的篇章里。事实上,梵高在信中经常与提奥讨论左拉、雨果、莫泊桑、福楼拜、莎士比亚、托尔斯泰、屠格涅夫等诸多经典作家的作品。深厚的文学素养滋润涵养着梵高的画笔,这使他的画作达到了少有的人文精神高度。
   
梵高与莫奈心气相通,对莫奈敬佩有加。他甚至设想着以莫奈为代表的“大林荫道”画家发起倡议,邀请包括自己在内的“小林荫道”画家联手共事,以提升印象派的社会声望和价值。梵高的谦卑,引导自己勤勉而艰难地登上了人类艺术的高峰。他的一幅自画像以及《鸢尾花》和《向日葵》,曾经分别卖出7150万美元和5390万美元、3950万美元破纪录的天价,远超莫奈最贵两幅画卖出的2000万美元。
   
现在莫奈来了,让我们等待梵高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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