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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放婉约两相宜


发布时间:2013-12-05 11:08:12    来源于:CBF聚焦网

摘要:

 有人编了一本《豪放词》,又编了一本《婉约词》,厚厚两大本,放在书架上很是引人注目。
   
对唐五代以来的词进行这样的分类,倒也符合传统词评的理念,期间的《花间集》,便是中国文学史上以李煜、温庭筠为代表的“花间词人”婉约派词作大全。花间词崇尚含蓄婉转,专主情致,词风绮丽,与豪放词的壮阔雄放形成鲜明对比。

文学表达的模糊

不过,如此编排也有让人纠结的地方。苏轼既有“大江东去”的恢弘,又有“十年生死两茫茫”的凄婉,究竟算他哪一派?即便同一首词,有时也很难讲清归属什么风格。还是苏轼,同是他的一首《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被《豪放词》、《婉约词》两书分别入选,一句“似花还似非花”,竟让不同的选家看花了眼,各自的词评都讲得头头是道,看来要对有些词作定一个可靠的名派未必容易。
   
不同的文体有不同的表达方式。通常,我把文学的表达特质定义为模糊。鲁迅的小说《药》结尾时,写到一只乌鸦:“两人站在枯草丛里,仰面看那乌鸦;那乌鸦也在笔直的树枝间,缩着头,铁铸一般站着。”“他们走不上二三十步远,忽听得背后‘哑——’的一声大叫;两个人都悚然的回过头,只见那乌鸦张开两翅,一挫身,直向着远处的天空,箭也似的飞去了。”这乌鸦的出现是为了烘托气氛还是另有隐喻,又隐喻了什么,文学评论家们争论了几十年,至今没有统一意见。小说有故事有情节尚且如此,何况凝字炼句、重在表意的诗词。
   
诗词乃情感的抒发、意象的描述,不像理性表达那般明确清晰,我们可以大致感受作者情绪释放的基调,却较难凭一首词判定其属于什么流派。也因此,历来所谓“豪放”、“婉约”云云,只是一个大体的划分,而非绝对精确的界定,读者大可不必当真,否则非被误导不可。

阅读偏好随阅历而变

本来意义上的词属于歌,不同的词牌就是不同的曲谱,完全可以唱的,这就自然会有高昂的大嗓门与细腻的小夜曲之分。据此,将词分作“豪放”和“婉约”乃至别的什么派,当在情理之中。词在经唐勃兴又历宋巅峰之后,到元变身为元曲小令,其曲调唱腔之盛,更成为元剧与生俱来的组成部分,虽然其思想内涵和文学意蕴已与唐宋词不可同日而语。《豪放词》、《婉约词》所选以唐宋词为主外,也少量选录了金、元、明、清的优秀词章,这对开阔人们的阅读视野不无裨益。
   
或许是学习文科的关系,我个人从学生时代就喜欢读古典诗词。回头去看,年轻时比较偏爱豪放词,随着年时渐长,则更青睐婉约词,现在几乎对那些宏大叙事的读物都兴味索然。这种阅读体验,应该符合人的阅读心理的演变轨迹。
   
人的阅读偏好并非一成不变,往往会随人生阅历的积淀而发生微妙的变化。青年时期充满理想激情,因此在阅读指向上容易与那些理想主义、浪漫主义色彩强烈的作品产生共鸣。回想大学时代,当时特别爱读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怎么办》、伏尼契的《牛虻》之类小说,以及雪莱、莱蒙托夫、马雅可夫斯基等人的诗歌,实际正是源于青年学子内心对英雄志士偶像的崇拜。由涉世未深带来的阅历浅薄,使我们对复杂的人际关系和世事沧桑多有隔膜,因此即便对中国历史上的四大文学名著,也是更陶醉于《水浒》、《西游记》里的劫富济贫和神游八方,对《红楼梦》大观园里男男女女发生的一切,却始终感觉朦朦胧胧,不甚明了,因而兴趣不大。

豪放词的审美疲劳

对于古典诗词同样如此。
   
豪放词气势豪迈,词语宏博,大多着眼“千古兴亡,百年悲笑”的铺陈,尤其抒功名之志意气风发,诉报国之情悲壮激越,这总是最能感染青少年驿动的心。每每读到岳飞的《满江红》,那“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的慷慨激昂,那“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的豪情壮志,便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激励。而辛弃疾《破阵子》中“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沙场鏖战场景,也时时让人有冲锋陷阵的骚动。
  
 “上马击胡狂,下马草军书”,豪放词能激起年轻人进取向上的情怀是理所当然的,但亢奋的情感难以持久,读多了难免产生审美疲劳。这就有了杨慎《临江仙》无尽的感叹:
   
“滚滚长江东流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何况“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陆游《诉衷情》),这种豪情满怀而壮志未酬、雄心勃勃而怀才不遇的人生境况,成为渗透于豪放词字里行间的悲愤底色,也多少令人沮丧,年轻时对此缺失体验,随着年龄的增长,性格渐次变得平稳,便会慢慢把目光投向长于含蓄委婉表达的婉约词。

伤感的温暖  忧郁的清丽

从比较文学的角度来说,与豪放词高亢激昂的家国情怀不同,婉约词更多立足于个人情感的抒发,尤以儿女之情、离别之绪、感时伤事的惆怅拨人心弦。婉约词格局虽小,却描摹细腻、开掘深入,思绪的释放常如涓涓细流,绵长浓郁,这是一种伤感的温暖、忧郁的清丽,是闲情逸致中柔和的慢板。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苏轼的结发之妻王弗16岁嫁与他,恩爱生活了11年后不幸病逝。苏轼把亡妻葬于自己母亲墓侧,并亲手种植了三万棵松树以寄哀思。10年后的一个夜晚,远在山东的苏轼梦见与亡妻昔日在四川老家时的甜蜜时光,醒来不禁泪下,于是有了这首千古绝唱《江城子》。苏轼不愧是诗词大家,对比他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的旷达空灵,个中的缠绵凄楚格外让人动容。
   
这说的是两情相爱之苦,那别离之痛又如何?
  
 “休相问,怕相问,相问还添恨。春水满塘生,鸂鶒还相趁。  昨夜雨霏霏,临明寒一阵。偏忆戍楼人,久绝边庭信。”

毛文锡的《醉花间》不过寥寥41字,却写尽了闺妇独居对边关夫君的思念之情,目睹眼前紫鸳鸯成双结对的嬉戏之欢,远别之怨愈显情思绵绵,其辞语的质朴浅显,更使全词别具韵致。


如泣如诉的悲剧美

用简单直白的词句表达复杂的情感,正是婉约词的一大特色。其中最为人称道的,要算“双李”,即李煜和李清照那些脍炙人口的名句了。这里,忍不住,再做一回文抄公。
   
先来看李煜的《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还有他的《相见欢》: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这位南唐后主治国无方,却生来是填词高手。亡国之恨、离乱之悲,只信手拈来几句大白话便表现得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具有一种震撼心灵的悲剧美,难怪被人千年传唱不朽。

炼句精巧易  平淡入调难

李清照同样精于此道。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声声慢》)——“寻觅”、“冷清”、“凄惨”都是寻常字,经此叠用,活生生写出了作者孤凄彷徨、恍惚愁苦的心绪。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一剪梅》)——花落水流,光阴难留,两心相通,相思难熬,其中的无奈之情无助之忧,抒写得可谓淋漓尽致。
  
 “如今憔悴,云鬟雪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永遇乐》)——这是在元宵节“香车宝马,酒朋诗侣”的热闹氛围下,对比自己垂暮之年的孤单寂寞,借助三言两语的细节道出了作者晚境的凄凉。
   
平常词语、明白如话,读来朗朗上口,诵罢过目难忘,成为这位女中才子词品的鲜明特色。用日常之语写尽离情别思、人生感悟,为常人难以企及的至高境界,古人说的“炼句精巧则易,平淡入调则难”正是这个意思。李清照善于将寻常语度入音律,自成一家“易安体”(李清照自号易安居士),对婉约词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婉约词表现的并非全是风花雪月、呜呜咽咽的伤感事,也有借事喻理,着眼风狂雨骤、王朝更替变局的篇章。元代王恽的《鹧鸪天》专写一位说书女艺人的技艺,下片中却笔锋一转,直抒胸臆:“由汉魏,到隋唐,谁教若辈管兴亡。百年总是逢场戏,拍板门锤未易当。”这番议论意在言外,耐人寻味,而内里的情调,实与吴文英的“三千年事残鸦外”,乃至辛弃疾的“楼观甫成人已去,旌旗未卷头先白”,气韵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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