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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美国梦到欧洲梦


发布时间:2012-09-28 17:06:10    来源于:CBF聚焦网

摘要:

当我被朋友拉去讲成功学,一上讲台便觉几分尴尬。眼前是一群三四十岁的企业精英,个个意气风发,我不知道这些满怀成功渴望的青年才俊,是否能超越代际差异认同一位落伍老人对成功的诠释。

我与成功之类话题扯上关系,盖是32年前那本谈论人生奋斗、理想信念的励志小书惹的祸。当时几乎还没有这类兼具思想性和知识性的好看读物,出版社开印便是几十万册的豪举,立即使书在社会上流传开来,在那个年代很是影响了一些人。

三年前,有央视名嘴在节目中重新拿出那早已发黄的小书,与我现场对话,一时间成为网友搜索的对象,这就又引发了出版社修订重印旧书的计划。与当年相比,书价暴涨了90倍,可我青葱时代的梦想十有八九烟消云散,对成功的憧憬也已淡然。

这些年,成功学在中国大行其道,书籍兜售成功秘笈,媒体鼓吹成功之道,广告叫卖成功论坛,举国上下似乎人人都迷恋成功至上,这般狂躁的场景世上绝无仅有。结果在遍地房奴、蚁族、屌丝的落寞中,“豪宅+名车+年入百万”被奉为最流行的成功模式。

然而,成功难以复制,失败总是相同。对成功的狂热追捧,恰恰折射了转型期社会的群体性焦虑。当人们沉浸在成功的喜悦时,已无暇再作成功的清议;当成功成为街谈巷议的热词,一定是成功远离了大多数人的生活。

在世界范围内,美国人的成功情结曾经达到癫狂的程度,我们这里喋喋不休的所谓成功学,正是源自大洋彼岸的舶来品。但在欧洲却很少有人整天津津乐道把成功放在嘴上,职场培训中也难见照抄照搬卡内基的成功学宝典。

如果在哥本哈根的列车上遇到一个丹麦高中女生,问她准备进什么大学,她的回答一定会让中国家长失望,因为这个有着北欧和日本混合血统的女孩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读大学,更没有把考研读博视为人生走向成功的阶梯。在德国,绝大多数的中产白领人士都过着朝九晚五的简单生活,他们既无买房的盘算,也少有创业的冲动,只是按部就班地过好自己的每一天。

假如上述描述只是我在欧洲漫游的亲历,那么,在美国学者杰里米•里夫金的学术畅销名著《欧洲梦》中,对这种与时下中国人完全不同的生活理念的寻根究底,正是贯穿全书的核心内容。这种以强调生活质量、包容、文化多样性以及社会可持续的普遍幸福感为特征的欧洲梦的新生,不能不使局外人对欧洲大陆报以别样的目光。

耐人寻味的是,里夫金对欧洲梦的探讨是从对美国梦的反思开始的。

美国梦处处打上鲜明的个人印记,个人奋斗的全部目标则是获取尽可能多的财富,财富愈多自由愈多,“财富带来排他性,排他性则带来安全”。作为土生土长的美国人,里夫金从小就接受着所有美国家庭中同样的启蒙教育:美国人生来是上帝的选民,新大陆是实现自我的机遇之地,只要敢冒险敢拼搏,必能移山倒海、开疆辟土,拥有想要的一切。

当财富成为个人成功的通行证时,美国人的生活注定要在高强度、快节奏的劳作中度过。美国梦从开始就把责任的重负放在个人头上,可在少数人登顶成功、多数人失利受挫的分化中,曾是世界钦羡的理想之地,却因过度沉迷于个人物欲而导致富者益富、贫者益贫,乃至生命再无任何崇高目的可言。里夫金认为,与“缓慢死亡的美国梦”相比,欧洲梦正在以不同的价值观开启一扇通向生命意义的大门。

“生活为了工作”还是“工作为了生活”?这位享有国际声誉的社会批评家如此叩问,并以此厘清了美国梦与欧洲梦的区别。

当美国人在为自己多加班多挣钱而沾沾自喜时,浸淫在散淡闲适中自得其乐的欧洲人争辩道:倘若没有时间来享受生活,多挣钱有什么用?《欧洲梦》提供的数据显示,在许多欧洲国家,平均每周工作时间仅为39小时乃至更少,全欧洲的年平均休假时间为6个星期,且多数国家已将带薪假期作为法定制度加以实施,否则雇员可以控告雇主侵权。可在美国,没有哪部法律规定雇主必须提供任何休假。美国工人平均每年工作1877小时,几乎比法、德、英三国工人多工作数百小时。在欧洲“似乎没有人匆匆忙忙”,人们至今还保持着散步的习惯,里夫金写道,在美国,他已记不得上一次人们在城市街道上散步是什么时候了。

延时工作给美国人带来了额外的收入,却严重损害了健康,也没有换来更多的欢乐和幸福——于是,一个问题无可回避:短暂而宝贵的人生,是要多余的财富,还是闲暇的享受?换言之,是把财富作为衡量生活质量的标准,还是把享受生命作为良好生活的基石?

正是在论及这一终极命题时,作为前欧盟委员会主席顾问的里夫金,凭借他长年工作生活于欧洲的经验,在对涵盖生活质量的广泛层面逐一进行考察后指出,生活质量在欧洲首先被定义为“生活状况的非物质性方面,如健康,社会关系,或自然环境质量”,同时,生活质量还应该包括“实际生活条件”以及“公民个人的主观幸福感”。

美国梦确信更多的经济增长将保持良好的生活,欧洲梦却质疑增长本身并不能保证人民生活得良好,因而必须寻求能够衡量幸福的其他诸多指数,其中尤以如何保持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最重要,即“能够满足现有的需要,而无需损害未来世代满足他们需要的能力。”基于这样的目标,修改旧的GDP增长模式势在必然。

里夫金在写作《欧洲梦》时,“欧洲尚未准备废除旧的GDP尺度”,但在数年后的2009年,一部研究GDP是否真是衡量经济和社会进步可信指标的大型报告,由时任法国总统的萨科齐向全球发布。我们在根据报告精华部分出版的题为《对我们生活的误测》(关于此书以后有机会再谈)一书中,愈加清晰地看到了GDP作为衡量社会幸福程度标准的种种局限性,从而对为什么GDP增长不等于社会进步有了更清醒的认识,也更钦佩《欧洲梦》洞察先机的远见卓识。

《欧洲梦》出版时,还没有美国的次贷危机,也没有持续发酵的欧债危机,今天重读此书,不免使人对弥漫全书的乐观情绪,以及作者对欧盟发展前景格外向好的预期心生疑惑。难道雏形初具的欧洲梦未及破茧而出,终究难逃美国梦重新架构的命运?

但是,不管怎样,里夫金依然目光深邃。一本书被翻译成15种以上的语言风靡全球,没有真功夫,岂是花言巧语能诳人的。无论欧洲梦的未来如何,人类探索自身梦想的脚步永远不会停息,这一新思想的广为传播足已让里夫金载入史册。

从美国梦到欧洲梦,是从强调个人成功到注重社会集体福祉的嬗变跃升,是关于生命真谛的普世探求。这是两种既关联又不同的社会发展观,也是两种既纠缠一起又走向不同生命旅程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现时中国人精神层面上的所有焦虑、不安、苦闷、惶恐,以及受困于“伪幸福”的身心背离的宭境,都与这两个梦的纠结交错息息相关。

我不知道行色匆匆的中国人何时能在探寻成功的路上稍稍放慢慌乱的脚步,也不清楚何以我们总是对平凡的人生深怀恐惧。我只知道,以跳崖谢罪身亡的韩国前总统卢武铉,生前曾向他的国民推荐过《欧洲梦》,并表示非常想写一本韩国版的《欧洲梦》。而在《欧洲梦》中文版出版之际,里夫金又将目光转向创造了繁荣奇迹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他期待“一个基于生活质量而非只是个人财富无限积累的可持续性文明”在未来中国出现。

——欧洲梦之后会有中国梦吗?

(责任编辑:CBF聚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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